沈旭晖：美国的老人政治

当奥巴马成为美国总统，我们常以为美国人喜欢选出年青力壮的新世代，其实这是误会。在美国政坛，老人政治才是常态，因为这是国家稳定的力量，这却是我们阅读美国政局时经常忽略的。

目前美国参议院的最资深议员是来自西弗吉尼亚州的RobertByrd，他生于一次大战时的1917年，今年高龄92岁，已连任九届，超过半世纪。月前极具争议的医疗改革草案在美国国会表决时，他就是疗养中也不得不赶出来投票，因为那是最关键的一票。数年前，还有一名参议员比他年老，那是来自南卡罗来纳州的StromThurmond，他2003年从国会退休时，高龄100。RobertByrd表示有意在2012年竞选连任，声称永不退休。

上述案例并非特例，而是美国政坛的常态。在参议院，年过七八十岁的议员十分普遍，长者比例远比今天的中国人大政协高;美国人虽然有时在选举喊出“change”的口号，对此传统却十分接受。究其根本，首先源自美国的分权原则：当总统任期在杜鲁门任内定下以八年为上限，众议员则要每两年竞选一次，他们的延续性都有限，于是维持政坛稳定的责任，就落在六年才选举一次的参议员身上。至于延续性的需要，则源自对法案的要求，因为一条法案的通过，往往需时极长，需要一些长期在位的议员监督整个过程。根据美国宪法设计，资深议员的存在，可以避免国会轻率通过一些只顾及实时选民口味的法案，在改变和稳定之间得到平衡。

而上述宪法设计在实质政治运作中又衍生了不少潜规则，进一步加强了现任议员的优势。以RobertByrd为例，他固然在本州十分受欢迎，才得以以无敌姿态连任半世纪，一生未尝败绩，但选民愿意选一名90多岁老人担任这么重要的位置，毕竟有违一般人心目中的理性。但在美国参议院，真正权力除了在投票那一刻，更在于能否掌控具战略价值的委员会;而这些委员会除了在所属范围极具影响力，也是议员筹款能力的最重要凭借。假如可以成为拨款委员会、司法委员会、财政委员会、外交事务委员会等主席，各大企业自然会大举捐款到这些议员身上，因为委员会主席可以裁定讨论什么草案，这是草案能否成为法案的最重要关卡，同时这些委员也可轻易调动国家储备予本州。参议院委员会的选择权全凭年资，因此掌控重要委员会的，基本上都是老人。RobertByrd拥有无可挑战的政治资历，等同拥有无可挑战的筹款力，对西弗吉尼亚这样的小州而言，是极难得的资产;就是有选民对90岁老人的能力质疑，也不会对他为本州的筹款力质疑。除非资深参议员无心恋战，否则竞选连任时，优势是极大的。

顺带一提，在副总统、众议院议长以后，顺序继任美国总统的第三人，就是最资深的参议院多数党议员，也就是RobertByrd。假如恐怖袭击华盛顿，同时炸死会议中的奥巴马、副总统拜登和众议院议长佩洛西，RobertByrd因为在医院逃过一劫，那么理论上，美国这个世上最重要的超级大国，就会由一位92岁老人掌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