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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命中的这样一个过客!

门前盖楼,已有两年。这两个夏天,推开窗子,再不见蓝天和飞鸟,也不见绿野和青山。除了深夜有限的几个小时是安静的,无论白天抑或黑夜,耳边都是工地上吊车的喧嚣和机器的轰鸣。

心情往往像对面工地上的水泥,是弥漫的灰色。

站在窗前,对面工地尽收眼底。记不清是从哪一天开始,我发现对面有个穿蓝色工装、戴红色安全帽的人常常在工地上转悠。他虽然看上去还年轻,可那派头让我相信他应该至少是监理或是职业经理人。

他在上上下下地巡视完工地,常常会像我一样眺望远方。那样子看上去很落寞。我猜他应该是外地人吧。

 楼盖的与我住的层高相仿时,我开着窗,他就静静地往这面张望。有时,我站在窗前,凝神静思或看他们的进度,进而估摸这恼人的喧嚣几时才能从我身边消逝,他也并不转过身去回避,而是依然歪着头、把双臂放在栏杆上凝视有我的窗口,好像有时还向我轻轻挥手或嘴里说着什么。因为距离的关系,我当然听不清一字,连他的表情也看得模糊。可每次他都好像非常坚定地相信:他发出的每一个手势或口型,我都能准确领会和接收。

我看不清他的眼神,但不知为何,我却也相信,他的眼睛里一定写着淡淡的忧郁和落寞,一如这个夏天的我。他在默默地向我张望时,我想在他心灵的深处,一定是在呼唤一种共鸣或一份陌生的体恤与怜惜吧。想想这些年的我,无论在哪个城市,得意与失意的时候,都感觉自己是匆匆过客。找不到踏实的感觉和家的温暖。没有亲人的体恤和关爱。我就是常常在落日的黄昏,在夕阳西下的时候,站在别人的城市,看着车水马龙,看着那与自己不相干的风景发呆,或想家,想亲人。

这个熟悉的陌生人,他或许像我一样,也是在别人的城市里谋生活吧?想到这儿,便不由自主就在心中多了几分体恤和怜惜。常想,是不是在他寂寞的时候,我可以邀他去清静的地方或来家中小坐,喝杯咖啡或清茶,让他在有我的这个城市里,收获一丝人间的温暖与关爱呢?

 这个夏天,真的很热,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我每每穿得极少,怕对面那双眼睛看过来时不雅,于是,白天的时候,我就拉上纱帘。大约一个月的样子,白天的时候,我的窗帘总是拉着的,所以我再没有与那双向这面张望的眼睛对视过。

 再拉开窗帘时,却一连几日也没有看到那个年轻而熟悉的身影。

 我忽然觉得心中有些忐忑和落寞起来。感觉,我一向很准的可怕的第六感觉隐隐传递着一种不祥。

 前几日我出门购物,经过对面的工地时,忍不住向正在施工的人员打听,那个工长还是经理什么的人怎么多日不见了。他们说前些日子他从楼上摔下去,骨盆碎裂,严重脑震荡。那是他们的经理,是这个建筑队的法人。现在他找朋友来接替他,自己被送回老家了。他的家在外省,因为抢进度,他已半年没回家看望父母双亲了。前几天他就说想家想家的,却因为上面催进度,他抽不开身,这下好了,因祸得福。

 我听罢,苦笑了笑。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盐。他为什么从楼上摔下去呢?是又在眺望远方还是在向帘后的人巴望?建楼的围杆绑得结实,可下方却有太大的空子,是走神失了脚还是围栏出了问题呢?我不得而知。不好问,也不能问。

 但好好一个人,就这样残了。因为寂寞还是想家?不知道他的坠楼与我拉帘有无必然联系,我无法求证。忽然觉得,那机器的轰鸣与喧嚣不再那么刺耳了,想想那些冒着盛夏的酷暑不分昼夜劳作的人们,他们是何等的艰辛与难熬,可为了生存,他们别无选择。在清凉的室内的我,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有时候就想,如果那个年轻人能彻底好起来,我宁愿让这轰鸣与喧嚣持续下去。尽管我可以随时随地去向别处,可是我却不会逃开这火热的生活,因为这是一个绝好的,让我站在窗前就能见证最底层劳动者生存现状的机会。

 整个七月我都郁郁寡欢,因为这个曾与我有过神交的外乡人及像他一样的成千上万的劳动者。希望他的伤势能够尽快好起来,希望给他治伤的是最好的医生。若恢复得好,我想不会有什么大碍吧?未来的路还长呢,要有一双健康的脚板才可以走下去。

 这个只远距离神交过的人,注定在我似水流年中留痕。我不伤他,他却很可能因我而受伤。

 其实,我想告诉他,这个城市虽有我的家,可是我仍然随时在想念,就像他一样。想念远方爱我及我爱的人们,怀念远方野花绿丛中深埋地下的寂寥的父母和英年早逝的一奶同胞的兄弟。我也想念过往岁月中曾给予我点滴关爱的师长、同学和友人。我也像他一样,无人排解,无人倾诉。

 俞伯牙真的幸运,因为遇到钟子期,他可以摔断琴弦,因为人生得一知己,足矣。而我呢,我的知音又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