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怜的男人自尊

朋友阿贵的老婆下岗后，做起了生意。她居然就做发了。阿贵想不到的事也就接踵而至了。一是老婆的能力变得越来越强，过去那个小鸟依人的温顺女人再也见不到了（市场的魔力真是太大了）；二是阿贵在老婆心目中的形象也由原来的高大变得矮小乃至于委琐起来。她对阿贵的教导也多了，大抵是男人立世总要成一番事业，不能碌碌无为虚度岁月之类。

阿贵开始还能耐着性子听她那没完没了的教诲，但渐渐地他那不满情绪就积蓄起来了。阿贵说他要证明一下自己，并做些事情来让老婆刮目相看。再也不能让她这么狂妄下去了。阿贵说完话，豪气十足地把杯中的酒一口干了。

我问阿贵准备做什么事。他是一个爱捣弄些文字换点烟酒钱的写手。他说准备先炒股，待赚出些资金，再转实业。他说他绝不相信在能力上会低于他家那个女流之辈。我问他，就非要这样才能证明你自己？他情绪激昂地说，在这日趋物化了的世界上，除了金钱，你还能用什么来证明自己？！除了钞票，你还能用什么标准？！所有的所有，最后都得以钞票作为结算单位。衡量你的能力，最简单的尺度就是用钞票码出的高低。我不能苟同他的观点，但我晓得我说服不了他。

阿贵后来就炒股了。老婆支持他，给了一笔资金。阿贵坚持打了借条（还注明了利息），他既然是要证明自己给老婆看，就不能再像过去那样屈辱地接受施舍了。开始时，阿贵确实是赚了点钱，不过，他不久就遭遇了股市滑铁卢，不但把赚的那些钱赔了个精光，老本也搭进去四分之三。阿贵后来又开起了酒店，资金来源不详。不过阿贵骨子里那种文人气质，终使他不是做生意的材料。他因怒斥过一位公款吃喝大摆其谱的贪官，而使得一批食客望而生畏；他还因不肯给小痞子赊账，被那几个家伙把酒店给砸了。奋不顾身保卫自己神圣不可侵犯的资产，他脑袋瓜子上被打开了一条长约10厘米的裂口，流了许多血。睡在地上半小时后，才被人送进医院。

阿贵的生意再也做不下去了。他在某个早晨突然失踪了。去他家找他，他的老婆说她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她希望我知道了阿贵的消息就立即通知她。她希望他回家，什么事也不要做了，就写写文章。这个女强人流下了眼泪……我不知是该怪她对阿贵的苛求，还是要怪阿贵那可怜的男人自尊。